只是个咖啡渣

第七章

准决赛前三天，巴西区――

「是你！」趁着老板到办公室叫货，趁机跑到外头解解烟瘾的小平头突然喊住从眼前匆匆经过的连身帽男孩，故意说道：「今天怎么没穿日本队制服？终于决定要支持巴西队了嘛？」

依旧罩着上次买的巴西徽章外套，不动冷漠地睨了小平头一眼，加快脚步离开。

小平头有意激怒他――纯粹是玩心发作――用西方人庞大的体格一个箭步向前、挡住不动的去路：「别不说话嘛，今天来这边作什么？难道你终于想通，决定支持巴西了？现在购买我们罗尼乔的签名球衣就送海报喔！」

「让开。」

「这种态度真让人生气呢，你父母没教过你，千万不要拒绝巴西人的好意？」小平头吸了口烟后弯腰，一口恶臭喷在不动脸上。「你那什么眼神？想打架是吗？」

小平头握紧拳头，装模作样的朝不动下方鼻子挥了挥：「不过你个子这么小，打了还得送你去医院，感觉很麻烦啊。」

不动二话不说，用拳头代替回答。

小平头没料到这看起来瘦弱的日本男孩竟然连个招呼也不打就攻击自己，他痛得跪下来，抚着受到外力撞击的胃，胸口阵阵发疼使他呼吸一窒。「恶――！」

「看来你母亲少教你一句谚语：『会叫的狗不咬人』。」

「喂！你怎么打人！」纪念品店老板听到店门传来的骚动连忙出去查看，发现自家店员抱着肚子跪倒在一名孩子跟前，也不问原委，直接示意旁观者报警。

不动见事情闹大了，当机立断排开人群，迅速离开现场。

巴西街上处处是套着纪念品外套的男孩，黑发也非东方人的专利，只凭这些特征要找出不动简直是大海捞针，因此他安然坐在广场中央的喷水池边，束耳过滤来自四面八方的讯息。

脑中不止一次闪过『我在这里干嘛』的疑问，他……应该巴不得扔掉手中的烫手山芋，把随身碟和贾尔席多的阴谋交到警方手上，从此安枕无忧，继续当他的闪电日本队八号球员。他才十四岁，没道理替狡猾的大人背负那些阴谋诡计吧？即使是死人也不能任性！

为什么明明在医院有碰到鬼瓦警官的机会、他偏偏往反方向离开，更糟的是还跟鬼道撞个正着！他最不愿看到的便是鬼道得知影山死亡的表情，感觉好像在责备自己隐瞒真相，名为罪恶感的讨厌情绪油然而生。

若将资料交给鬼瓦警官，贾尔席多被逮捕的事肯定会成为隔日早报的头条，鬼道便会知道这场车祸是蓄意谋杀。他无法揣测鬼道的反应，光看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所有想安慰他的人都自动把话吞回肚里了，何况是老跟他针锋相对的自己？

「竟然在我面前哭……被逼到绝路了吗？」

红色瞳孔被泪水浸泡成难看的金鱼眼，搭配上眼窝挂着一圈护目镜的青紫勒痕，不是没见过鬼道愁眉苦脸，但次事态严重，死亡的阴影庞大到十四岁的孩子无法负荷。

只是不想再看他咬着唇掉泪……实在碍眼极了，要哭就爽快一点！

鬼道抽鼻子的声音闷在自己胸口里，这家伙内心脆弱成这样，他好担心数天后的巴西赛，鬼道是否能发挥出最佳表现。

还是去侦察吧……对，自己是为了不让贾尔席多阻碍闪电日本队的世界冠军之路，提前弄清巴西队强悍的秘密也是司令塔的工作。鬼道垮了，他可没理由垮！

『――听说了吗？有穿着日本队外套的小孩子们在球场附近鬼鬼祟祟，好像在等『The Kingdom』练习。』

『警卫在干什么？人家都侦察到我们的地盘了，应该把他们通通抓起来、丢在森巴花车上，别让日本猴子小瞧我们巴西！』

悉悉窣窣的耳语偶然窜过，不动浑身一震，第一反应以为在说自己，当场恨不得脚底抹油逃跑。转念一想，为了不引人注目，他最初就换上只有巴西区才买得到的纪念外套。对方提到的特征与自己不相符，肯定另有其人。到底是谁自作主张，跑来侦察危机四伏的巴西区？

目金？音无？或者其他球员？不动寻思各种可能，在各个巷子口巡梭着目标时也发现，向来定点站岗的警卫一下子少了好几个――被调去追捕他们吗？

他诅咒自己丰沛的联想力。

「啧，一个比一个还麻烦……」表情臭得让行人纷纷自动远离，不动迈开脚步，但愿能抢先找到那几名不请自来的日本小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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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西区，某个阶梯口――

「我没办法接受！」円堂抓狂的音量引起路人侧目：「为了确保胜利，这么厉害的罗尼乔竟然拜托我们放水，要不是被贾尔席多逼到走投无路，他肯定不想这么做吧！」

「以家人的安危和金钱来支配球员……啊啊，不能否认，的确是高招。难怪巴西队每场比赛虽然都是压倒性的胜利，球员们每个下场后几乎都快昏倒的模样。」鬼道抱胸深思。

一大早巴西队队长罗尼乔来到『宿福』后方的海滩，欲言又止地向円堂提出『请输给我们』的无理要求。

身为本届ＭＶＰ的人选之一、带领巴西在B组达成完全胜利记录的罗尼乔，如今以队长的身份恳切低头，抛弃所有运动精神、为求胜利而不择手段；正因円堂看得出他的眼神里没有犹豫，才更无法容忍。

他请基山调阅巴西队的球员数据、再叫上鬼道帮忙参谋，土方全程参与到底，全部挤在餐厅浏览数据，听着基山和鬼道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出巴西队的怪异之处。円堂越想越不对劲，执意找出罗尼乔问个清楚，也算足球之神眷顾他们吧，正想到巴西队落脚处问罗尼乔的行踪，便目睹一群西装笔挺的工作人员姿态高傲的责备『The Kingdom』的DF、身穿二号球衣的拉卡鲁特・卡洛斯。

一问之下，卡洛斯痛苦的说出贾尔席多如何让自己这些家境贫困的孩子替他卖命，若表现失常，便会连累家人一同受到严厉惩罚，无人敢不从。円堂将清晨罗尼乔与自己的对话一字不改的告诉卡洛斯，他想听听队员们的看法，是否真为了保全自己和家人，执意背叛喜欢足球的精神。

卡洛斯表现出他的讶异，他不是个会将心事藏起来的人。其实巴西队的球员都意外的单纯，相较于莫不作声的鬼道和似乎在盘算着什么的基山，也就円堂和土方能付出真诚的感情换取对方信任。

这就是日本队的支柱，円堂守。

和卡洛斯挥别后，円堂仍无法从忿忿的情绪中平复。他们一度回到贾尔席多的宅邸尝试约罗尼乔出来谈谈，却遭到警卫凶狠地驱赶；不巧的是，那名警卫貌似是某位球员的父亲，一看到准决赛的对手出现在自家地盘，下意识认为他们像老鼠一样鬼鬼祟祟的，肯定是来窃取巴西队强悍的秘密。警卫挥舞着警棍、大声咆哮难听的话语，円堂四人走得狼狈，还得接受路人不怀好意的眼光，他们有苦难言，只好找了个死角暂时避风头。

「无论如何，我无法用这种心情去踢准决赛！」円堂的态度非常坚定。

土方在一旁帮腔：「没错，这件事不能不管，我们必须作点什么来帮助他们！」

「嗯，把『The Kingdom』从贾尔席多手中解放出来。」

「这件事没这么简单。」鬼道打断越说越热血沸腾的两人，四人的力量太小，他们无权置喙巴西队的管理方式。

「攸关他们的家人，我们能作的事很有限。」基山表达相同的立场。

利用戒慎恐惧的心理强迫球员百分之百发挥实力，日本队有办法抵御这般另类的强悍吗？曾生活在险恶环境下的基山和鬼道嗅到隐藏在背后的危险气息，相较于円堂和土方单凭一股劲地想帮忙，他们考虑的方向又是更深层面。

「如果……」鬼道犹豫着说：「贾尔席多威胁『The Kingdom』的事传了出去……透过公众媒体的力量，让舆论对他施展压力，或许能把贾尔席多赶出大赛。」没说出口的是，万一事情失败，他们的个人行为至少不会伤害到全队名誉。

「怎么传出去？」

「……」护目镜映着円堂认真不过的神情，鬼道更不愿说了。

反倒是基山回答：「啊，贾尔席多的手下好像说过在监控选手。既然如此，贾尔席多家肯定有证据！」

鬼道投了个不赞成的眼神给基山：「太危险了。」

「足球的话，明知危险却还是必须挑战，才能改变局面。」基山出乎意料地坚持。

六颗眼珠全数转向円堂，他是队长，有权力驱策他们。円堂沉吟半晌，肃穆道：「好，走吧。」

走你个头！

不动找到他们时正好听见基山提出闯入贾尔席多宅邸的计划，他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思考该如何让他们打消主意。有什么好理由可以解释自己为何也在巴西区，同时又能把他们叫回去呢？

啊！烦死了！想不出来！

鬼道那白痴，明明自己都承认很危险了，干嘛还放基山那家伙出馊主意！
基山这混账唯恐天下不乱吧？以为贾尔席多宅邸是一般民宅说入侵就入侵的吗？还真把自己当作外星人！

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贾尔席多可是野心勃勃的坏蛋老大，他连影山都敢杀了，何况是你们这几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鬼？

不动纠结再三，还没想到下一步动作便听见基山提议：「我们先散开查探一下状况，晚上在今天的公园长椅那边集合，可以吗，守？」

「就这么办！」

等他们粗略把巴西区划分成四块后，不动不加思索的先一步往基山负责的方向前进。


「咦，是你？」

阴影覆盖的巷弄里传出基山讶异却异常冷静的声音。

不动寒着脸，没有招呼的兴致，直接切入核心：「你为什么要引诱円堂？」

「引诱？」基山挑眉：「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倒想请教，不动你又为何会在这里？」

「现在是我问你话――入侵一个大人物的住宅你以为很容易？噢，还是说，外星学园的『古兰』大人对这种小偷般的行为经验丰富呢？」

过去疮疤被无关的外人在不对的地方、不对的时间点挖起，任谁都会感到恼火。然而基山仍维持一脸轻松，语气带着不动无法理解的愉悦：「的确不困难，我毕竟在吉良集团生活了一年，大人物们安排守卫的习惯基本上是差不多的，只要给我一张平面图，我马上能指出哪里有守卫。」

「你究竟想作什么？」不动疑惑了，从基山的话听起来，这根本是场有预谋的行动。

「这嘛……」基山拨了拨头发，眼睛对着不动从头打量到脚，友好笑道：「也许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奸巧的家伙――不动暗骂，明白只有自己先释放善意，基山才有可能松口。

「不要接近贾尔席多，太危险了。你要的东西……哼，说不定我有。」

「你有什么？」基山没那么容易被套话。

「Alien石完整的实验数据副本，还有RH-Program的初步资料。」他一口气丢出底牌。
基山在意的事还能有什么？当初他跟一票孤儿朋友接受Alien石的实验、获得超乎想象的力量。既然自己从秘密文件夹中得知贾尔席多在此事上也有参一脚，身为最高干部『古兰』的基山说不准还曾跟本人开过会呢？

果然，基山看着自己的眼神完全改变：「你――？」

「我没时间跟你解释！现在就想个借口，把大家通通叫回去睡觉。我不想管你们找上贾尔席多的理由，但光靠你们绝对对抗不了他。」

「那你呢？」

「……」不动噤声。

天知道他干嘛像个笨蛋一样跑来监视贾尔席多……不就是怕他对知情人士赶尽杀绝吗？并非他疑神疑鬼，他只怕对方迟早会发现数据外流，最后找上自己、或者鬼道、又或者戴蒙尼欧。防患未然，他必须赌一把、取得能让贾尔席多哑口莫辩的证据，直接将他送入大牢关个十年八载，一劳永逸！

「我自有打算，总之，你们擅自行动只会让事态恶化，让大家回去。」

「不动……何不考虑第二种可能？」基山凌厉地扫了他一眼：「我们合作吧！借着这次机会，解放巴西队、你我也都拿到想要的东西！」

「啊？」

「真是的，你不会以为我知道一切后，还会放你独自蛮干？」基山淡淡说道：「我们可是队友，不动。」

队友？

正因为是队友才不想把大家牵扯进来的苦心，还不够明显吗？

「你有资料，我有这个。」基山用食指敲敲脑袋：「大人物居所的警备配置和房屋格局我懂的可不比你少。何况，你熟悉计算机吗？中央情报处理器可跟一般主机完全不同喔？」

不动深吸一口气，事态发展完全超乎他想象：「你认真的？」

基山点头，自信十足的气势总能轻而易举地博得信任。